Housework是什么意思?字典会告诉你,是“家务活”。一个平淡无奇、甚至有点乏味的词。但相信我,这个词在英语世界里,尤其是在无数个具体的家庭场景里,它的分量远比“家务活”这三个汉字要沉重、复杂,甚至……充满火药味。
它绝不仅仅是扫地、拖地、洗衣服那么简单。Housework,这个词本身就自带一种无休止的、重复性的、且往往是吃力不讨好的属性。它是一场永恒的战斗,对手是灰尘、是污渍、是杂乱,是你刚刚收拾好一分钟后就卷土重来的混乱本身。它是一种熵增定律在家庭生活中的具体体现——你费尽心力建立秩序,而宇宙(或者说,你家里的熊孩子和那个永远找不到脏衣篮的伴侣)则不遗余力地要把它推回混沌。
你问我housework是什么?
它是周六早上那阵刺耳的吸尘器噪音,把你的懒觉梦搅得粉碎。
它是深夜里独自面对一水槽油腻碗碟时的叹息,水龙头流出的温水,也暖不了那颗有点凉的心。
它是你弯着腰,把一家人的脏衣服分门别类塞进洗衣机,再一件件晾起来时,那酸痛的后腰。白色的T恤,深色的牛仔裤,需要温柔手洗的羊毛衫……这哪里是洗衣服,这分明是一项需要精细管理的项目工程。
说到管理,就不得不提一个和housework紧密捆绑的,幽灵般的概念——mental load,也就是“精神负荷”。这才是housework最磨人的地方。它不仅包括了体力劳动,更包含了那些看不见的、盘踞在大脑里的思维劳动。
比如,你脑子里得有个永不停歇的清单:
卫生纸快用完了得买;
下周孩子学校有活动要穿特定颜色的衣服,得提前洗好;
冰箱里的牛奶明天过期;
橱柜里的盐不多了;
上次说要换的那个灯泡,还没人换;
过两周要交水电费了……
这些事,谁在记?谁在操心?谁在规划?这,才是housework的核心。那个真正动手去拖地的人,可能只花了半小时。但那个时刻惦记着“地该拖了,再不拖朋友来了多尴尬,拖地之前还得先吸尘,拖把布也该换了”的人,她的劳动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又到什么时候结束呢?没有尽头。
所以,在很多家庭的对话里,housework常常是一个引爆点。当一个女人对她的伴侣说“You never help with the housework”,她抱怨的,真的只是对方没洗碗吗?不。她抱怨的是那种被视作理所当然的付出,是自己被默认为“家庭首席运营官”的无奈,是对方那种“我只是住在这里,维护这里不关我事”的租客心态。
我有个朋友,她老公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“Just tell me what to do”(你告诉我要做什么就行)。听起来好像很合作?屁!这句话的潜台词是:“我不想动脑子,我拒绝承担规划和思考的责任,你把任务分解好,像老板给员工派活儿一样发给我,我选择性地执行一下,就算我‘帮忙’了。”看,这就是所谓的weaponized incompetence(策略性无能),一种高段位的甩锅技巧。他通过把自己伪装成一个“什么都做不好”的笨蛋,来让你放弃让他分担责任的念头。最后你累得半死,还得感谢他“至少尝试了”。
这还没完。Housework还被裹上了一层性别偏见的外衣。几百年来,它被牢牢地和女性绑定在一起,成了一种“女人的天职”。即使在今天,一个事业成功的女性,如果家里乱糟糟,人们会说她“不会生活”;而一个事业成功的男性,家里乱糟糟,人们只会觉得“他太忙了,该请个阿姨了”。这种双重标准,就像附着在housework上的、最难清洗的顽固污渍。
于是,我们看到了“第二轮班”(the second shift)这个词的诞生。女人在公司上完八小时的班,回到家,还要继续上另一轮班——housework。没有薪水,没有升职,没有KPI,只有无尽的重复和偶尔来自家人的“漠视”。
当然,现在时代变了。社交媒体上涌现出无数的#CleanTok视频,无数博主把housework变成了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。他们用着设计精美的清洁工具,伴着轻快的音乐,把一个脏乱的空间瞬间变得窗明几净。这仿佛给了housework一种新的、积极的意义——它关乎美学,关乎生活品质,关乎对生活的热爱。
可我总觉得,这更像一种陷阱。它把原本枯燥的劳动,包装成了某种“自我提升”的仪式,让你心甘情愿地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。但劳动的本质并没有变。你依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擦洗、去整理。而且,这种“完美之家”的模板,无形中又拉高了标准,制造了新的焦虑。你的家,不仅要干净,还得干净得“上镜”。
归根结底,housework是什么?
它是一面镜子,照出一个家庭里权力、责任和爱的分配方式。它是一种无声的语言,比任何甜言蜜语更能说明一个人是否真的在乎这个家,在乎你。它不是卑微的劳作,而是构建一个舒适、有秩序、有温度的“家”所必需的、不可或缺的工作。是的,是工作(work),不是游戏(play)。
所以,下次再看到housework这个词,别再只想到洗碗和拖地了。想想它背后那张巨大的、无形的网,那网里,有日复一日的坚持,有被忽略的疲惫,有无声的抗议,也有,最深沉的、渴望被看见和被珍视的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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