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science是什么意思?简单粗暴地翻译,就是“科学”。但你如果真的这么想,那就好比把一整片星空,简化成了一张黑纸上撒了点亮粉。太亏了。
Science这个词,它的根源,scientia,在拉丁语里是“知识”的意思。没错,知识。但不是你死记硬背下来的那种。它更像是一种……怎么说呢,一种有特定“玩法规则”的知识获取游戏。一种不断接近真相,但又永远不敢说自己拥有最终真相的,谦卑又狂妄的探索之旅。
对我来说,science首先是一种态度。
它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好奇心。你小时候有没有拆过家里的闹钟?或者对着蚂蚁搬家能看一个下午?那种“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“为什么会这样?”的原始冲动,就是science最纯粹的火苗。它不是为了考试,不是为了拿学位,就是纯粹的、该死的想知道。这种驱动力,让伽利略举起望远镜对准月球,而不是低头祷告;让达尔文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上,对着一群长得有点不一样的鸟琢磨个没完。
然后,紧跟着好奇心而来的,是science最硬核的武器——怀疑精神(skepticism)。这玩意儿太重要了。它不是让你变成一个愤世嫉俗、什么都不信的杠精。恰恰相反,它是一种高级的智慧,它的潜台词是:“你说得很有道理,但……证据呢?” Prove it.
Science的世界里,权威、资历、故事讲得好不好听,都不算数。唯一算数的,是冷冰冰、硬邦邦的证据(evidence)。你不能说“我感觉这个药有效”,你得拿出双盲对照实验的数据来。你不能说“我猜宇宙是这样运作的”,你得建立一个数学模型,做出可以被检验的预测(prediction)。这种对证据的极致追求,是science和哲学、宗教、艺术最根本的分野。它是一道分水岭,一边是“我相信”,另一边是“我验证”。
这就引出了science最迷人的一个特质:可证伪性(falsifiability)。这是科学哲学家卡尔·波普尔的“压箱底”理论,简直酷毙了。一个理论之所以科学,不是因为它“对”,而是因为它“有可能被证明是错的”。
听起来很绕,对吧?我打个比方。如果我说:“在宇宙的某个角落,有一个喷火的、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茶壶在围绕一颗恒星旋转。” 这个说法,你永远无法证明它是错的,因为它“看不见也摸不着”。所以,这不是一个科学的论述,它只是一个无法被攻击的“信念”。
但如果我说:“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。” 这个论述就是科学的。为什么?因为它给了你一个明确的、可以去攻击的靶子。你只要满世界去找,只要找到一只黑天鹅,我的这个理论就被推翻(falsified)了。砰!一枪毙命。然后呢?科学不会停滞,它会修正自己:“好的,看来天鹅有白色的,也有黑色的。” 理论升级了。
所以,science的进步,不是靠不断证明自己“永远正确”,而是靠一个更强大的机制:不断地、勇敢地、近乎残忍地自我纠错。它是一个建立在“我可能是错的”这个伟大前提之上的知识体系。那些我们今天奉为圭臬的科学定律,比如牛顿力学、相对论,它们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教条。它们只是到目前为止,经历了最严苛的检验,依然屹立不倒的、最能解释我们这个世界的模型。它们随时准备着,被一个更精确、更完备的理论所取代。这就是范式转移(paradigm shift),是科学革命的本质。
所以你看,science不是一堆冷冰冰的公式和定理的集合。它是一个动态的、有血有肉的过程(process)。
它是一场宏大的辩论会,参与者横跨数个世纪。牛顿和莱布尼茨为了微积分的优先权吵得不可开交;爱因斯坦和波尔为了量子力学的基础争论了一辈子,留下了“上帝不掷骰子”这样的名言。这其中充满了人的激情、偏见、固执、灵光一现和愚蠢的错误。它一点都不“纯净”,它充满了人类的泥土气息。
它也是一个巨大的协作网络。你手机里的GPS,背后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;你吃下的抗生素,背后是弗莱明那次著名的、长满霉菌的培养皿。没有一个人是孤岛。今天的每一个科研成果,都站在无数前人的肩膀上。这是一种跨越时空的智力接力,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。
回到生活里,science到底意味着什么?
它意味着,当你生病时,你选择相信经过现代医学验证的药物,而不是某个声称能“隔空治病”的大师。
它意味着,当你看到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时,你的第一反应是去查找信息来源,而不是立刻转发。
它意味着,你理解了天气预报为什么有时会不准,因为你约略知道混沌理论的威力,知道预测一个复杂系统是多么困难。
它甚至意味着,你煎牛排的时候,会想到美拉德反应,知道高温如何让蛋白质和糖分创造出迷人的风味和焦香。
Science是一种思维方式,一种能让你把这个复杂、混乱、有时甚至有点吓人的世界,掰扯得更清楚一点的工具。它不承诺给你所有问题的终极答案,尤其不负责回答“人生的意义是什么”这类问题。但它能给你一套最可靠的方法,去辨别真伪,去理解我们从哪里来,我们周围的世界是如何运转的。
所以,science是什么?
它是一场永不落幕的侦探游戏,宇宙是谜题,我们是拿着放大镜的侦探。
它是一首由逻辑和数据谱写的交响乐,时而和谐,时而充满不和谐的、等待解决的音符。
它是一种极致的浪漫,是人类用自己有限的智慧,去撬动无限宇宙的一根杠杆。
它是一种深植于我们DNA里的冲动,是对“未知”最勇敢、最真诚的回应。
它就是“科学”,但它又远不止“科学”这两个字那么简单。它是一种活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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