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dumpling是什么意思?这问题,可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。你要是以为它就等于饺子,那误会可就大了去了。
简单粗暴地回答:dumpling在英语里,是一个极其宽泛的词,它指的是几乎所有用面皮包裹馅料后烹饪而成的食物。
一个筐。一个巨大的筐。
它更像一个模糊的、由西方人视角定义的集合名词,一个包罗万象的‘面皮包馅儿’大家族,只要是你能想到的,用一块面皮,不管是发面的、烫面的、死面的,裹上点什么咸的甜的荤的素的馅料,或蒸或煮或煎或炸,得,都可以被扔进dumpling这个筐里。
所以,咱们中国人引以为傲的饺子(jiaozi),在国外它叫dumpling。没错。但我们的馄饨(wonton),皮更薄、汤汤水水的,到了国外,它也经常被归为dumpling的一种,或者叫做 “wonton dumpling”。更别提汤汁丰盈的小笼包(soup dumpling),那名字里都直接带着dumpling了。还有顶上开个口的烧卖(shumai),甚至是个头更大的包子(steamed bun),在很多外国朋友的认知里,也模模糊糊地属于dumpling的远房亲戚。
你看,这事儿多让人抓狂。这就好比一个老外指着所有的中国白酒,不管是酱香的、浓香的还是清香的,都管它们叫“baijiu”,虽然没错,但里面的门道和风味,那种种细微而关键的区别,全被这一个笼统的词给抹平了。
要理解为什么dumpling这个词会这么“一锅烩”,我们得跳出自己的文化圈,站在一个从未见过这些食物的英语使用者的角度去想。对他们来说,核心特征是什么?就是“dough wrapped around a filling”(面皮包裹着馅料)。这是最直观、最根本的共同点。意大利的ravioli(意大利饺),波兰的pierogi(波兰饺),俄罗斯的pelmeni,尼泊尔的momo,日本的gyoza(其实就是我们的锅贴传过去的),甚至是一些没有馅儿,就是个面疙瘩,扔在汤里或炖菜里的,比如德国的Semmelknödel,在英语里,它们统统都可以被称作dumpling。
奇怪吗?一点也不。这是语言在面对新事物时的一种自然反应——先找一个已有的、最接近的词去套用。
但问题就出在这里。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,饺子(我这里特指饺子)绝不仅仅是“面皮包馅儿”这么简单。
饺子是有灵魂的。
它的灵魂,藏在除夕夜里全家老小围坐在一起的灯光下。那场景你一定不陌生:一张大桌子,铺上案板,姥姥或者妈妈和着面,面粉像冬日细雪一样飘散在空气里,爸爸在另一头剁着馅儿,白菜猪肉的,韭菜鸡蛋的,那“梆梆梆”的剁馅声,混合着家人的谈笑声,就是对‘家’最温暖的配-乐。每个人都上手,你擀皮,我来包,谁包的奇形怪状的还要被笑话半天。这是一种仪式,一种情感的凝聚,是团圆的代名词。吃饺子,吃的是那份热闹和亲情。
饺子的形状,也不是随意的。那元宝一样的身形,寄托着“招财进宝”的新年愿望。在特定的时刻,往某个饺子里包上一枚硬币、一颗花生,谁吃到了,谁就是来年的幸运儿。这种带着博彩性质的乐趣,是其他dumpling给不了的。
所以,当一个词,dumpling,试图把承载着如此厚重文化和情感的饺子,跟一碗光溜溜的馄饨,一个胖乎乎的包子,甚至是一盘意大利面食相提并论时,那种感觉,怎么说呢,就好像有人指着你的家人说:“哦,你们都是‘人类’(human)。”——话是没错,但那种亲疏远近、独一无二的特殊性,全没了。
我曾经在国外的一家“泛亚洲”餐厅,菜单上赫然写着“Pork Dumplings”。我满心欢喜,以为能吃到一口家乡的猪肉白菜饺子。结果端上来的,你猜是什么?是几个用澄粉做的、皮薄如蝉翼、隐约能看到里面粉色虾仁的……虾饺。对,就是我们广式早茶里的那个虾饺。服务员一脸无辜地告诉我:“This is our dumpling.”那一刻,我真是哭笑不得。
所以,为了区分,现在很多地方会用更精准的词。比如煎饺或者锅贴,在国外有了一个专属又时髦的名字,叫potsticker。这个词就非常传神,“粘在锅上的小东西”,画面感一下就出来了。小笼包,也越来越多地被直接称为“Xiao Long Bao”或者“XLB”,而不是含糊不清的“soup dumpling”。
这是一种进步。它意味着世界正在从“认识”走向“理解”,从一个笼统的概念,开始深入到那些迷人的细节里去。
所以,回到最初的问题。dumpling是什么意思?
从语言学上说,它是一个方便的、覆盖面极广的分类词。
但从一个热爱中华美食的吃货角度来说,dumpling是一个美丽的误会,一个有待被不断细化和澄清的起点。它是一个路标,指向一个无比丰饶的美食宇宙。当你看到dumpling这个词时,别停下,多问一句:“What kind of dumpling?”(是哪种dumpling?)
是皮薄馅大的北方水饺?是金黄酥脆的锅贴?是鲜美多汁的小笼包?是飘在鸡汤里的鸡肉馄饨?还是晶莹剔透的广式点心?
每一个名字背后,都是一种独特的工艺,一种独特的风味,一段独特的历史和文化。它们都值得被单独记住,被郑重其事地对待。别让dumpling这个词,偷走了它们的个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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