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ar这个词,你要是只把它当成一个单词来背,那可就太亏了。真的,太亏了。
问它什么意思?最直接的答案,也是你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画面,八成就是那个灯光昏暗、音乐或嘈杂或慵懒、人们手里握着酒杯的地方。没错,就是酒吧。但这个“酒吧”,本身就大有文章。你以为全天下的bar都一个样?差远了。
在美国,你说的bar,可能是一家街角的小馆子,电视里放着橄榄球赛,酒保穿着T恤,跟你聊着天,给你倒一杯扎啤,气氛随意得就像自家客厅。也可能是在纽约市中心,那种需要穿正装才能进去的cocktail bar,调酒师玩着花哨的动作,一杯酒能卖到你肉痛,喝的不是酒,是格调,是氛围,是“我在曼哈顿”的身份感。还有一种叫dive bar,那可就有意思了,通常灯光更暗,地方更小,甚至有点破破烂烂,客人也都是些老熟客,地板可能黏糊糊的,但那里有最便宜的酒和最真实的故事。
而你把这个词带到英国,他们更爱用pub(Public House的缩写)。Pub和bar,感觉上就是两个物种。Pub是社区的延伸,是英国人的第二个家。下午可能就有老爷爷在那儿看报纸喝啤酒,周末一家人会去吃Sunday Roast(周日烤肉大餐)。它更明亮,更家庭化,更像一个社交中心,而不是单纯买醉的地方。所以,你看,单单一个“酒吧”的含义,背后就牵扯出不同的文化肌理和生活方式。
但你以为bar就这么点儿意思?那可就把它看扁了。
我们得回到这个词最最核心的意象上。Bar的本意,其实是一根“长条状的物体”。
想想看,一根铁条,叫an iron bar。一块巧克力,叫a chocolate bar。一块肥皂,也叫a soap bar。你健身房里举的那个杠铃,中间那根杆子,也叫bar。这个“长条物”才是它的内核,是它的基因。
这就有意思了,为什么“酒吧”也叫bar?你走进任何一家酒吧,目光第一眼落在哪里?必然是那个长长的、隔开酒保和客人的吧台。没错,那个吧台,the bar counter,就是一根巨大的“长条物”。久而久之,人们就用这个最核心的部件来代指整个空间了。是不是恍然大悟?就像我们用“帆”来代指整艘船一样,这是一种语言上的借代,充满了生活的智慧。
从“长条物”这个核心意思,又衍生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:障碍物、栅栏。
一根横着的木条或者铁条,它最直接的功能是什么?就是阻拦。于是,bar就有了“阻拦、禁止”的意思。比如,“to bar someone from entering a place”,就是禁止某人进入某个地方。这个用法非常正式且强硬。想象一下,一根冰冷的铁栅栏“哐当”一声横在你面前的画面,你就能感受到这个词的力量。
这个“障碍”的意象,在社会生活中更是无处不在。种族隔离时期,有color bar(肤色障碍)。法律上设置的准入门槛,也是一种bar。甚至你家电视下面放的那个长条形的音响,叫什么?叫soundbar,一个输出声音的“长条物”,多形象。
说到这儿,就必须提一个最让人意想不到,也最显格调的用法了。在法律界,the Bar特指律师这个职业,或者说,全体律师。
第一次听到的时候,我也愣了。酒吧和律师,这八竿子打不着啊?
这就要追溯到古老的英国法庭了。以前的法庭里,会有一个木制的栅栏,用来隔开法官、律师和旁听的公众。这个栅栏,这个物理上的bar,就成了区分法律专业人士和普通人的界线。一个学法律的学生,要想成为真正的执业律师(在英国叫barrister),就必须通过极其严苛的考试,获得“资格”去越过那个栅oli。这个过程,就叫“passing the bar exam”(通过律师资格考试)。
所以,当一个律师说“I was called to the Bar”,意思就是“我获得了律师执业资格”。他说的不是他被哪个酒吧召唤了,而是一种无上的职业荣耀。这个“bar”已经完全符号化、抽象化了,它代表着一种资格、一个圈子、一整个行业。是不是很酷?一个词,从一根木头条,居然能一路攀升,成为一个精英职业的代名词。
当然,bar的旅程还没结束。
在音乐里,一个乐谱的小节,也叫bar。因为在五线谱上,分割小节的,就是一根一根的竖线,一根根“bar line”。
在物理学里,压强的单位“巴”,也写作bar。
在日常口语里,它更是灵活得不得了。“raise the bar”,字面意思是“抬高横杆”,引申为“提高标准”。比如,苹果公司每次发布新手机,都“raises the bar for the entire industry”(为整个行业设立了新标杆)。“bar none”,跟在名词后面,意思是“毫无例外,当之无愧”,有一种“舍我其谁”的霸气。比如,“He is the best player, bar none.”(他是最强的选手,没有之一。)
所以你看,bar是什么意思?
它是一个地方,一个让你放松或狂欢的空间。
它是一件东西,一块巧克力,一根铁棍。
它是一个动作,一次坚决的阻拦和禁止。
它是一种资格,一份法律人的荣耀和身份。
它是一个标准,一个需要被不断超越的高度。
它不是一个孤零零的符号,它是一扇门,推开它,背后是活生生的文化、具象的物品和抽象的历史图景。语言的魅力,就在于此。一个简简单单的词,背后竟然是这么一张盘根错节、生机勃勃的意义之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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