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jelly到底是什么?
这问题,简单,也复杂。你要是问一个英国人,他会告诉你 jelly 是一种甜点。你要是问一个美国人,他会指着花生酱旁边的罐子,说那是抹面包的。
一个词,两个世界。这事儿可就搞笑了。
我们先说英国人眼里的 jelly。在英式英语里,jelly 指的就是我们中国人概念里的果冻。那是一种用明胶(gelatin)、糖、水和各种人工香精色素混合加热,再冷却凝固而成的、颤巍巍、晶莹剔透、色彩鲜艳到有点不真实的甜品,是英国小朋友生日派对上的绝对主角,也是传统甜点“Trifle”(乳脂松糕)里不可或缺的一层。老实说,那口感和味道,跟我们小时候吃的某些国产果冻,简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。超市里卖的通常是一种浓缩的方块,买回家自己加热水化开,倒进模具里,放冰箱一宿,第二天就成了。这玩意儿,就是英国人的 jelly。
好了,我们再把镜头拉回美国。如果你在美国的餐厅里跟服务员说,“I’d like some jelly for dessert.”(我想要点jelly当甜点),人家可能会一脸懵圈地看着你,然后给你端来一小碟抹面包的果酱。
是的,在美国,jelly 指的是果酱,而且是特指那种过滤得非常干净、完全没有果肉颗粒、质地顺滑均匀的果酱。那种抹在吐司上,质地均匀顺滑,完全看不到果肉颗粒,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质感的东西。它和它的好兄弟 jam(含有果肉果块的果酱)以及 marmalade(特指用柑橘类水果连皮做的果酱)并排摆在货架上,共同构成了美国人早餐桌上的涂抹酱帝国。
而提到美国的 jelly,就绝对绕不开一个神一样的存在——PB&J 三明治。PB&J 就是 Peanut Butter and Jelly Sandwich 的缩写。花生酱配果酱三明治。听起来有点黑暗料理?不,这玩意儿简直是美国的国民级食物,是无数美国人从幼儿园啃到大学,甚至工作后依然魂牵梦绕的童年味道。两片最普通的白面包,一面抹上厚厚的花生酱,另一面抹上同样厚厚的葡萄味jelly(通常是葡萄味),“啪”地一下合在一起,用蜡纸一包,塞进午餐袋里。就是这么简单粗暴,就是这么深入骨髓。
所以,我第一次在美国超市,想给我侄子买点果冻,在甜品冷藏区找了半天没找到,最后鼓起勇气问店员“Where can I find jelly?”,结果被领到了面包区,指着一排排的罐头……那一刻的文化冲击,至今难忘。简直是语言学上的“薛定谔的猫”,在你说出这句话,并暴露你的口音和背景之前,没人知道你到底想吃的是哪一种 jelly。
那么,美国人管果冻叫什么呢?他们通常会用一个品牌名来代指,那就是 Jell-O。就像我们把所有复印都叫“施乐”一样,Jell-O 这个品牌在美国太深入人心了,以至于它几乎就成了果冻的代名词。所以,一个美国小孩想吃果冻,他会跟他妈说,“Mom, can I have some Jell-O?”
你看,光是这一个词在英美两国食物上的差异,就足够写一篇小论文了。但 jelly 的故事还没完。
这个词在日常口语里,已经进化出了全新的、更生猛的含义。
如今在网络上,尤其是在年轻人之间,jelly 是一个非常流行的俚语,是 jealous(嫉妒)的缩写和俏皮说法。对,你没看错,就是嫉妒。
“U jelly?” 这句话,你可能在很多美剧、电影或者社交媒体的评论区里见过。它不是在问你“你是果冻吗?”,而是在挑衅地问你:“你嫉妒吗?”“眼红啦?”。这种用法带着一种轻松、调侃甚至有点贱兮兮的味道。
比如,你的朋友买了一辆新车,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张照片,你可以在下面评论:“OMG, that ride is sick! I’m so jelly!”(天呐,这车太酷了!我好嫉妒!)这里的 jelly 就用得非常地道,比说 “I’m so jealous” 要显得更轻松、更口语化。它把那种酸溜溜的嫉妒情绪,用一个QQ弹弹的词给包装起来了,攻击性瞬间降低,趣味性反而提升了。
除了作为名词和俚语,jelly 还能被用作一种比喻,形容一种状态。
最常见的就是形容人的腿发软。想象一下,你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过山车,或者在台上做了一场重要的演讲,下来之后,两腿发软,站都站不稳,那种感觉,英语里就可以说:“My legs turned to jelly.”(我的腿软得跟果冻似的。)这个比喻真是绝了,画面感瞬间就出来了。那种无法自控的、颤抖的、无力的感觉,不就跟一盘果冻一模一样吗?
这个词甚至还可以衍生出其他相关的词汇,比如 jellyfish(水母)。你看,水母那在水里飘飘忽忽、半透明的身体,不也很像一块巨大的、活的 jelly 吗?还有一种瑞士卷蛋糕,叫 jelly roll,也是因为里面卷了一层果酱(美式英语的jelly)。
所以你看,一个看似简单的词,背后牵扯出的,是英美两国的生活习惯、饮食文化、国民记忆,甚至是年轻人不断创造的鲜活俚语和生动的文学比喻。
它是一盘在英国儿童生日会上颤动的彩色果冻,是一罐在美国人早餐吐司上被抹开的顺滑果酱,是一句在网络上略带挑衅的“你嫉妒吗?”,也是一种跑完马拉松后双腿无力的真实体感。
语言就是这样,它不是死的,不是躺在字典里的一个个孤立的释义。它活在人们的餐桌上,活在人们的玩笑里,活在人们的感受里。下次再有人问你 jelly 是什么意思,你大可以喝口水,清清嗓子,然后告诉他:“这事儿,说来可就话长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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