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enis,在英语里,最直接、最书面的意思,就是指男性的外生殖器,阴茎。
好了,技术层面的问题回答完毕。但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,你大概也不会来问,我也没必要继续敲下这些字了。这个词,远不止是一个生物学名词那么单纯。它是一个炸药包,一个开关,一个在不同人嘴里能变幻出截然不同面貌的怪物。
我们先从最干净的地方说起。在医生的诊室里,在生物课本上,penis这个词是无菌的。它穿着白大褂,戴着金丝边眼镜,冷静、客观,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。医生会指着解剖图,用平稳的语调说出这个词,就像在说“心脏”或者“肝脏”一样。这时候的它,就是一个零件的名称,一个身体部位的代号。拉丁语词源pēnis,据说本意是“尾巴”,看,多古朴,多纯良。
可一旦脱下那身白大褂,走出诊室和课堂,这个词就彻底变了。
它一头扎进了泥潭,在街头巷尾,在酒吧的喧嚣里,在厕所的隔间涂鸦上,它获得了全新的、野蛮的生命力。它开始有了无数个粗俗的“小名”:dick, cock, prick, johnson, willy…每一个都带着不同的温度和攻击性。Dick,除了指代那个器官,更多时候是用来骂一个混蛋。Prick,则更尖锐,更刻薄,像一根刺,直戳人的痛处。你看,这个词的“影子”们,已经开始承担起武器的功能了。
这事儿就有意思了。为什么?为什么一个身体器官需要这么多“黑话”?你很少听到人们给“手肘”或者“膝盖”起这么五花八门的绰号吧?
答案很简单:禁忌。
因为禁忌,所以人们不敢直呼其名;也正因为禁忌,它才被赋予了无穷的权力。当一个词不能被轻易说出口时,它就拥有了震慑力。想象一下,一间挤满了人的电梯,突然有人清了清嗓子,清晰地、不大不小地说了声“penis”。你能感受到空气瞬间凝固成胶状物的那种尴尬吗?每个人都心照不宣,眼神躲闪,假装在看自己的鞋尖。这个词,就像一枚无声的炸弹,在密闭空间里引爆了所有人的社交防线。
它在文化里,更是被硬生生拽出来,成了一种符号,一种图腾。弗洛伊德那帮人恨不得把所有高耸、坚硬、具有穿透性的东西都打上“菲勒斯中心主义”的烙印。摩天大楼是penis,火箭是penis,男人手里那支昂贵的雪茄,跑车那流线型的车头,甚至政治家演讲时挥舞的拳头……统统都可以被解读为对雄性力量的崇拜和炫耀。
这个词,或者说它所代表的那个东西,被悄悄地和权力、征服、攻击性这些概念捆绑在了一起。一个男人,如果想表现自己的“男子气概”,有时候会不自觉地使用一些与它相关的意象。这很可悲,也很真实。语言,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,塑造了我们的思维,也暴露了我们潜意识里的渴望与恐惧。
所以,penis这个词的意义,完全取决于语境。它像个变色龙,在不同的丛林里,换上完全不同的迷彩服。
一个五岁的孩子,指着大卫雕像,天真地问妈妈:“What is that?” 妈妈可能会脸红,支支吾吾,最后吐出一个词:“That’s his… penis.” 这里的penis,是尴尬的,是需要被小心处理的,是儿童性教育这片雷区的第一颗地雷。
两个男性好友在更衣室里,可能会用“dick”互相开一些粗俗的玩笑。这里的它,是粗糙的,是友谊的一种润滑剂(虽然是一种非常特定的、雄性荷尔蒙过剩的润滑剂)。
一场激烈的争吵中,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吼道:“You’re such a dick!” 这里的它,就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充满了人格侮辱。它不再指向任何具体的身体部位,而是指向对方的整个品行。
一个艺术家,可能会创作一个巨大的、抽象的、关于penis的装置艺术,用来探讨性别、权力和身体政治。这里的它,又是学术的、思辨的、被包裹在理论外衣里的。
你看,一个词,千百种表情。
它暴露了我们社会的双重标准和深层焦虑。我们一方面在消费它,用它来制造笑料、博取眼球、当成噱头;另一方面又对它讳莫如深,把它关在小黑屋里,贴上“不雅”的标签。这种矛盾,恰恰是这个词生命力的来源。它在圣洁与污秽、科学与粗鄙、创造与毁灭之间反复横跳,每一次跳跃,都激起一圈新的涟漪。
说到底,penis是什么意思?它是一个解剖学名词,没错。但它更像一面镜子,一面哈哈镜。它照出的不是那个器官本身,而是我们人类面对性、面对身体、面对权力和禁忌时,那副既好奇又恐惧,既坦然又羞怯,既想一探究竟又想避之不及的复杂嘴脸。
所以,下次再看到或听到这个词,别只停留在“哦,就是那个东西”的层面。你可以试着去感受它背后携带的电荷,去品味它在不同语境下的微妙差异,去思考是谁在说,对谁说,为什么说。你会发现,这个小小的单词里,藏着一部浓缩的人类文化史、社会心理史和性别权力斗争史。
它什么也不是,它又是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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