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e 是什么意思?简单说,就是“他”。
就这么简单?一个初中生都知道的答案。但如果你真的只满足于这个答案,那就像你问大海是什么,别人告诉你“是水”,然后你就心满意足地走开了一样。太可惜了。
因为 he 这个词,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安安分分、只做本职工作的代词。它是一个背负了历史、扛着偏见、搅动着当代文化风云的“刺头”。
我们从最让人不舒服的地方说起。曾几何”他”,是通用的“人”。
翻开那些几十年前、甚至十几年前的英文著作、法律条文、学术论文,你会发现一个“幽灵”无处不在。当他们在讨论一个抽象的、不特指某个人的“人”时——比如“一个好的学生应该如何…”、“当一个司机遇到紧急情况…”、“任何一个公民都有权利…”,后面接的代词,几乎清一色,都是 he。
If a student wants to succeed, he must study hard.
这句话在语法上曾经是“完美”的。但你细品,你咂摸一下那个味道。当“学生”这个词出现时,语言的惯性,或者说语言背后的文化,下意识地就给你画了一个男孩的像。女孩呢?她们被这个 he 给“隐身”了。她们要想被指代,就得专门用 she 请出来。He 是默认选项,是那个大刺刺坐在房间中央的“标准配置”,而 she 像是需要额外勾选的“特殊需求”。
这可不是什么小题大做、玻璃心。语言塑造思维。当你从小到大读到的所有关于“医生”、“律师”、“科学家”、“思想家”的泛指,都用 he 来代表时,你的潜意识里,这些角色的默认性别,就被设定为了男性。这就是 权力,一种看不见摸不着,却能渗透进每个人思维模式的,话语的权力。He 这个词,曾经就是这种权力最微小、也最无孔不入的载体。它不是“他”,它是“他(以及被他所代表的一切)”。
后来,人们开始反抗了。
最开始的反抗笨拙又可爱,叫 “he or she”。“A student should do he or she‘s homework.” 句子一下子变得冗长、拗口,像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少年,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。但这声咯吱,是进步的声响。它至少承认了,“哦,对,学生里还有一半是女的呢”。
再后来,更激进、也更优雅的方案出现了,那就是今天让很多人“吵翻天”的单数用法 they。
“If someone calls, tell they I’m out.”
“等等!They 不是复数吗?这语法不对!” 每次我听到这种“语法警察”式的指责,就想笑。语言是活的,是流动的河,不是博物馆里的化石。莎士比亚几百年前就在剧本里用单数的 they 了,只不过在维多利亚时代被一群语法纯化论者给“纠正”了而已。现在,它只是在身份认同更多元的时代里,华丽回归。
They 的美妙之处在于它的模糊和包容。当你不知道对方性别,或者对方的性别认同是非二元的时候,一个 they,完美解决了所有问题。它把那个曾经被 he 独占的“默认选项”的位置,让给了一个更广阔、更温和的空间。
所以你看,今天我们再讨论 he,已经不能把它孤立地放在那里了。它的身边,站着咄咄逼人的 she,站着温和包容的 they。这三个词,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张力。它们不再仅仅是语法书上的代词,它们是社交网络个人简介里 “Pronouns: he/him” 的自我宣告。
这种宣告,简直是这个时代最酷的行为艺术之一。它在说什么?它在说:“别猜,别假设,别用你脑子里的刻板印象来定义我。我是谁,由我来告诉你。”
这让我想起我看过的一部电影,里面有个角色,外形非常硬朗,所有人都用 he 来称呼他。直到影片过半,他才对着主角轻声说:“Could you… could you call me she?” 那个瞬间,整个角色都丰满了。之前所有的行为逻辑,所有的眼神,都有了全新的解释。一个代词的改变,瞬间重塑了一个人的灵魂。
所以,he 是什么?
He 是一个具体的男人。那个在街角咖啡店里,穿着旧风衣,眼神忧郁地望着窗外的男人。你可以用一整本书来描写 he 的故事。
He 也是一种历史的惯性。是那个需要被审视、被反思的“默认设置”。
He 更是一个选择。在你可以选择 she 或者 they 的今天,选择使用 he,意味着一种明确的、具体的指代。它不再是那个包罗万象的、理所当然的“人”,它回归了它的本意——指代一个男性。
从“大全”退回“部分”,he 这个词并没有被削弱,反而变得更精确、更真实了。
下一次,当你在文章里,在对话中,要用到一个代词时,不妨停顿一秒钟。想一想,你将要召唤出来的,是 he,是 she,还是 they?
这一秒钟的停顿,可能比你想象的,要重要得多。它藏着你的观察,你的体谅,和你对这个复杂而又迷人的世界的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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