启发性教学原则

我们经常听到“填鸭式教学”这个词，意思就是老师一个劲儿地往学生脑子里灌知识，不管学生听没听懂，能不能消化。这种方式最大的问题是，它培养的是记忆机器，不是思考者。而启发性教学，恰恰是反过来的。它不直接给你答案，而是引导你自己去找到答案。

核心就两个字：引导。老师的角色不是知识的搬运工，而是一个向导。他知道宝藏在哪，但他不会直接把宝藏给你。他会给你一张地图，或者给你一些线索，然后鼓励你自己去探索。这个过程比直接拿到宝藏重要得多。因为在寻找的过程中，你学会了看地图，学会了辨别方向，学会了应对路上的各种问题。这些能力，是比宝藏本身更有价值的东西。

那么，具体怎么做呢？其实不复杂，就是几个核心原则。

第一个原则，也是最重要的一个：提问，而不是陈述。
传统教学是陈述句：“中国的首都是北京。”启发性教学是问句：“为什么中国的首都会选在北京？而不是南京或者西安？你觉得有哪些历史、地理或者经济上的原因？”
你看，第一个是句号，思考到此为止。第二个是问号，思考才刚刚开始。一个好的问题，就像往平静的湖里扔下一颗石子，会激起一圈圈的涟漪。学生为了回答这个问题，他需要自己去查资料，去思考不同城市之间的优劣，去把历史知识和地理知识联系起来。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学习。
而且，提问的方式也很有讲究。要多问“为什么”和“怎么办”，少问“是什么”。“是什么”通常对应一个标准答案，而“为什么”和“怎么办”没有。它们鼓励学生表达自己的观点，即使这个观点不成熟，甚至是错的，但这个思考的过程是被激活了。

第二个原则：创造一个可以安全犯错的环境。
这是启发性教学的土壤。如果学生害怕答错，害怕被老师批评，害怕被同学嘲笑，那他就不敢开口，不敢去尝试。启发性教学就无从谈起。
我以前见过一个数学老师，他上课的方式就很有意思。有学生回答错了一个问题，他从来不说“错了”。他会说：“这个思路很有趣，你是怎么想到这里的？我们一起来看看你的计算过程。”然后他会带着全班同学，一步一步地复盘这个学生的解题思路。最后大家会一起发现问题出在哪一步。
在这个过程中，那个答错的学生没有感到羞愧，反而觉得自己为全班同学提供了一个“活的”案例。更重要的是，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错误的思路是如何产生的，这比只看一个正确答案的印象要深刻得多。当学生知道犯错是被允许的，甚至是被鼓励的，他们探索的胆子就大了起来。

第三个原则：把新知识和学生的旧经验联系起来。
人的大脑不是一块硬盘，可以直接存文件。它更像一张网，新的知识点需要挂在旧的知识点上，才能变得牢固。直接讲一个抽象的概念，学生很难理解。但如果你能把它和他已经知道的东西联系起来，效果就不一样了。
比如教小孩子分数。你直接说“二分之一”，他可能没什么概念。但如果你问他：“一个苹果，你和弟弟两个人分，怎么分才公平？”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：“一人一半。”这时候你再告诉他，“这一半，用数学话说，就是二分之一。”他就立刻明白了。你把一个抽象的数学符号，和他生活中“分苹果”这个具体的经验联系在了一起。
所有好的教学，都是在做这种连接工作。把物理原理和生活现象联系起来，把历史事件和我们当下的处境联系起来。这种连接一旦建立，知识就不再是死的，而是活的。

第四个原则：重视过程，而不是结果。
在启发性教学里，学生如何得出答案，比答案本身是什么更重要。因为标准答案是固定的，但解决问题的思路是通用的。
举个例子，一个小组要做一个关于本地环境污染的调查报告。传统的方式可能是，老师规定好格式、字数，最后看谁的报告写得最好。而启发性教学的老师会怎么做呢？他可能会先问：“我们首先要做什么？”学生可能会说要分组，要确定调查主题。老师接着问：“好，主题怎么定？是调查水污染还是空气污染？我们怎么获取信息？”学生可能会说去网上查，或者去实地访谈。
整个项目过程中，老师不断地在问问题，引导学生自己去规划、去执行、去解决遇到的困难。最后那个报告可能并不完美，但学生们通过这个过程，学会了如何合作、如何搜集和分析信息、如何管理一个项目。这些能力的价值，远远超过了一份报告。

所以你看，启发性教学不是什么神秘的理论。它就是一种思维方式的转变。从“我要教给你什么”转变为“我如何引导你自己去学”。
这对老师的要求其实更高了。老师需要准备的不再仅仅是知识点，而是大量有启发性的问题。他需要有足够的耐心，去等待学生思考。他也需要有掌控课堂的能力，在学生讨论跑偏的时候，能巧妙地把他们拉回来。
这确实比直接照着课本念要累得多。但是，当你看到学生因为你的一个问题而陷入沉思，当你看到他们在激烈讨论中迸发出思想的火花，当你看到他们靠自己的力量解决一个难题后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，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因为你知道，你不是在给他们喂鱼，而是在教他们如何钓鱼。这才是教育真正的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