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Aoing”这个词,如果硬要在英语世界里找个精确的对应,那答案是:没有。
它不是一个正经的、被收录在词典里的英文单词。你跑去问一个土生土长的、不上中国互联网的外国朋友,他大概率会一头雾水,甚至以为你在学狼叫。
说白了,aoing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,中式互联网“土特产”。一个用英文构词法(动词ing形式)强行包装了中文拼音内核的“混血儿”。它的灵魂,在于那个极具画面感的单音节汉字——嗷。
所以,要理解 aoing,你不能从英语出发,你得回到中文的语境里,去感受那个“嗷”字背后排山倒海的情绪。
“嗷”是什么?
是深夜里,你对着写了三个小时突然闪退还没保存的文档,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一声绝望的悲鸣。
是玩游戏时,眼看就要通关,却因为一个手滑操作导致满盘皆输,你砸着桌子,那种又气又想哭的嚎叫。
是追剧看到自己最爱的角色被编剧写死了,你抱着枕头,在社交媒体上打出无数个“嗷嗷嗷嗷”来宣泄你的意难平。
看到了吗?aoing 承载的,远不止是“哭泣”(crying)或“大喊”(shouting)这么简单。它是一种复合型的情绪表达,里面掺杂着痛苦、崩溃、委屈、抓狂、以及一种带着表演性质的宣泄。它不一定真的需要你发出声音,很多时候,它是一种精神状态。当一个朋友在聊天框里打出“我今天真的要 aoing 了”,你脑海里立刻就能浮现出一个被生活揉捏得不成样子的、可怜又好笑的形象。
这个词的生命力,恰恰在于它的“不标准”。它像一个情绪的阀门,精准地拧开了一个现代人,尤其是年轻人在高压、快节奏生活下,那种“想大喊大叫但又得顾及体面,只能在内心或网络世界里鬼哭狼嚎”的微妙状态。
你跟老板汇报工作被批了,你不会说 “I’m crying”,这太正式,也太脆弱了。但你可以跟朋友吐槽说“我刚才在心里 aoing 了三百回合”,这里面就带上了一丝自嘲和黑色幽默,痛苦是真的,但姿态是轻松的,大家都能get到那个点。
它的构词法本身就很有趣。“嗷”(ao)是核心,是那个情绪的内核。加上“-ing”,这个英语里表示“正在进行时”的后缀,瞬间就让这个本土的、原始的音节变得“洋气”和“动态”了起来。它暗示着这个动作正在发生,而且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。“I am aoing”,我正在嗷,我沉浸在嗷的这个状态里,别理我,让我嗷完。
这种Pinyin+ing的造词方式,在我们的网络语言里其实并不少见。比如 “zhuangbility”(装逼)、“niubility”(牛逼),都是同样思路的产物。它们像是我们这个时代独特的“赛博化石”,记录了中英两种语言和文化在互联网这个大熔炉里,如何野蛮生长、相互渗透、最终形成一种只有我们自己人才能心领神会的“黑话”。
我觉得 aoing 比“蓝瘦香菇”或者其他一些速朽的网络热词更有韧性。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谐音梗,它真的捕捉到了一种真实存在的、难以被其他词汇替代的情感需求。
想象一下这个场景:
期末周,图书馆里,凌晨三点。你面前摊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专业书,咖啡因已经失效,你的大脑像一团浆糊。这时候,你什么都不想说,只想 aoing。这个 aoing,包含了你对知识的敬畏(或者痛恨)、对睡眠的渴望、对未来的迷茫,以及对“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”的哲学叩问。你说,有哪个正经的英文单词能如此高效、如此传神地打包这一切?
“Screaming in agony”? 太莎士比亚了,太用力了。
“Wailing”? 感觉像是中世纪的女妖,不符合我们现代人的气质。
“Venting”? 又太偏向于“倾诉”,失去了那种原始的、动物性的嚎叫感。
都不对。只有 aoing,这个听起来有点蠢、有点可爱、又有点撕心裂肺的词,才是标准答案。
它是一种许可,一种“我可以暂时丢掉成年人的外壳,像个小动物一样释放一下”的自我许可。它也是一种共鸣,当你在群体里使用 aoing 时,你是在寻找和你一样正在经历着某种“崩溃疗愈”的同类。大家一起在虚拟的世界里 aoing,嗷完了,仿佛就获得了重新面对现实的勇气。
所以,下次再有人问你“aoing 是什么意思”,你大可以告诉他:
它是一个精神图腾,是当代青年在面对生活这座五指山时,发出的、虽微弱但倔强的回响。它是一种行为艺术,是用最简单的音节,去解构最复杂的情绪。
它不是英语,但它比很多英语单词,都更懂我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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